第18章_一盏春光[豪门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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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

  “滚开,谁让你进去了?”

  宋致宁满面戾气,一手拎开正要往楼梯间清理杂物的侍从。

  任由那侍从呆在原地站也不是走也不是,他扶住门框,冷着张脸深呼吸数次,方才先一步推门进去,随即狠狠将门甩上。

  旁人都知道他的桀骜不驯和不服管教,整场酒会,唯独他这么乖张,旁人不会生疑。

  是故,他就用这样笨拙却不乏精明的掩饰,给自己的“敌人”做了嫁衣。

  宋致宁背靠着门,伸手,摸索着墙壁上的开灯按钮,一把摁开。

  白炽灯亮起,整个楼梯间霎时灯火通明,他抬起眼,看见陈昭醉眼朦胧地望向自己,嘴里咕咕哝哝说着“怎么这么亮”,沉默半晌,又伸手,同样的位置,把灯摁灭。

  钟邵奇并没理睬他。

  只一手揽住陈昭纤细腰肢,一边弯下腰,为她穿鞋。

  好不容易让这不安分的醉鬼乖乖穿好高跟鞋,又因为她穿的那条抹胸长裙的开叉裙摆,并不适合所谓公主抱的姿势,他只能轻手轻脚将人搂在怀里,一手扶住肩膀,这才勉强能带着人稳稳往楼梯下走。

  一直走到最下方的阶梯。

  几步远就是楼梯间出口,而抱住手臂的宋三少,就这样拦在门前。

  宋致宁扬起脸,看向眼前比自己微微高半个头的男人,无话片刻,只挤出一声冷笑:“你这是打算在我们宋家的酒会,当众拂我们宋家的面子吗?”

  说话间,色厉声寒,已然是一副绝不让路的架势。

  “Richard,我不知道你得出这个结论的理由,”钟邵奇话音淡淡,做了个借过的手势,“但你拦住我的路了。”

  全然不把他的警告放在心里。

  也说得好像,门外那个四处找他的宋二小姐,全然像是个透明人一样无关轻重。

  “……”

  分明对方平静礼貌,宋致宁依然觉得自己仿佛是平白无故被呛了声,当即脸色一变,直接上前几步,拽住了陈昭垂落一侧的右手手臂。

  “可以,我让路,你现在自己出去,把她留下——钟少,她是我的女伴,不跟在我身边,反而跟你这个未来的宋家女婿抱在一起,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宋家?!”

  更别说,自己可是受了宋笙的叮嘱,要来看住这两人,别让他们有任何接触的。捅出这么大个篓子,以后自己的面子往哪放?

  咳,虽然确实是自己忙着左右逢源,忽视了这家伙的格格不入就是了。

  他想着自己至少还和陈昭有约在先,这时也不管动作唐不唐突,只想先把人拽到身边,不料刚一上手,正醉着的陈昭蓦地呜咽一声。

  手臂扑腾两下,没能挣开钳制,她当即委委屈屈地一抬头,指指自己的右手,又指指宋致宁。

  “钟同学,不是我抓他的,是他非/礼我。”

  钟邵奇摸了摸她的头,“嗯。”

  话说完,再侧过脸来看向宋致宁,金丝眼镜后的眼神,却远不复方才的冷静疏离,带上三分警告。

  宋致宁:“……”

  他飞速缩回手。

  这和原本说好的剧情可不一样,陈昭不是最怕和钟邵奇扯上关系?

  喝醉酒了,怎么就原形毕露,像个小孩一样傻兮兮的。

  他有些走神。

  末了,飞速晃了晃头,勉强恢复清醒思考后,还是拦在门前,丝毫不曾退让。

  “钟少,就算你不接受这场联姻,但我们已经说服了钟老爷子。你不给我们宋家面子,连你爷爷的面子都不给了?!这里虽然不是香港,但是你们钟家的人,可都也一起盯着你!”

  这句话来得恰到好处,直踩痛脚,让钟邵奇眉心微蹙。

  也让陈昭昏昏欲睡的神思,被“钟老爷子”四个大字打得猛一个激灵。

  宋致宁看出这微妙的变化。

  略一思忖,他索性松开门把,压低声音:“之前不是还配合着她遮遮掩掩,现在你又是在和谁做对,人交给我,你自己出去,一切都——”

  没说完。

  陈昭忽而甩了甩头,伸手扶住了宋致宁的肩膀。

  而后,她没说话,只垂首,专心致志、用力地掰开钟邵奇扣在自己腰肢上的纤细手指。

  宋致宁一怔,试探性地趁此机会、拉住陈昭,复又悄悄抬眼。

  借着昏暗灯光,看清钟邵奇瞬间沉下的脸色。

  “……”

  让人心里发慌。

  宋致宁一咬牙,伸手拽紧陈昭探过来的手臂,刚要开口,却听得钟邵奇先一步出声,说了句——

  “扶住她。”

  他把陈昭的手交给宋致宁,确认她站稳过后,复又沉默半晌,扯了扯领带。

  末了,还是先一步扭下门把,步履匆匆,推门离开。

  宋致宁松了一口气。

  分不清如今靠着自己肩膀勉力站着的陈昭到底是醉酒还是清醒,确认人走了,这才推了推她肩膀,轻声喊了两句:“喂,喂?”

  陈昭摇摇晃晃,唯一的借力就是他的右手,被他推了两下,险些脚下一晃,摔倒在地。

  “……!”

  宋致宁钳住她手腕,及时将人拉住,结果没控制好力度,刚把人拉回身边,却依着惯性,后背猛一下撞到门——

  被门把硌到腰,他痛呼一声,龇牙咧嘴。

  痛意还没过去,摔进他怀里的陈昭女士,忽而伸手,扇……更像是拍,给了他左脸两个巴掌。

  恃醉行凶。

  他莫名想到这四个字,心里恨得牙痒痒,想着再等五分钟出去了,把人往车里一放,下次绝对不要再把这醉鬼放出来。

  还没想完,又是两个巴掌,这次在右脸。

  “啪、啪”,清脆的动静响在耳边。

  “什么买不买的,”陈昭咕咕哝哝,“还拿银行卡打我的脸,银行卡谁没有,你知不知道,你打我,有谁会给我撑腰?”

  “……”

  还不就是刚才被你掰了手指的那个?

  陈昭傻笑,栽倒在他肩膀。

  “做梦真好,”她轻声说,“冤大头,我梦见钟同学抱我了。”

  宋·冤大头·致宁:“……死醉鬼,住嘴,手拿开。”

  宋致宁揽着陈昭从楼梯间出来,除了被暧昧的目光行了几轮注目礼,倒没引起多少骚动——毕竟大家都熟悉这位宋少的放/荡作风,只一笑而过,便都当做视而不见。

  随手拉过个侍者,宋致宁指点着他和自家姐姐说声先走一步。随即,又和四周几个面熟的女伴都相视笑笑。

  笑完一低头,方才变了凝重脸色。

  只拉紧怀里脚步摇摇晃晃的醉鬼,一路径自出门,往自家车库走。

  他那辆玛莎拉蒂大咧咧地停在专属车位,泊车门童送来钥匙,摁下解锁键,又不着痕迹地挡在副驾驶座前,体贴地为他拉开后车门。

  “行了,”宋致宁避开侍从帮忙搀扶陈昭的手,只探手拿过车钥匙,扬了扬下巴,示意他别拦路,“这边不用你帮忙了。”

  闻言,门童微微弓腰,转身离开。

  等人走了,宋致宁这才抵住车门,咬紧牙关,艰难地扛着陈昭往里一推、一放。

  擦了擦自己满额汗意,他搭着敞开的车门,咕哝一句:“看起来瘦不拉几,喝醉酒像个秤砣……”

  话音未落,陈昭翻了个身,脚一翘,高跟鞋狠狠踹上他小腿——

  “嘶”一声。

  又是一次龇牙咧嘴。

  宋致宁想起眼前这女人醉酒的时候喊自己冤大头,竟然头一次觉得这个恶意的昵称起得如此地道合适,当下黑着脸,弯腰,把人往里推了推,随即后门一甩,气呼呼地去了前座。

  还没来得及上车,西服口袋里的电话忽然震动,他掏出来一看,来电显示“二姐”。

  宋氏恒成地产的现任经理,能收拾他的女魔王之一,宋笙。

  他揉了揉太阳穴。

  接起电话,听了两句,不外乎是问他今天的事怎么样,为什么这么早就离席,以及,心细如她,似乎也注意到了楼梯间的动静。

  “不要和钟邵奇起正面冲突,”宋笙在电话里警告,“做的适度就好,如果做的太出格,致宁,我会觉得这里头,掺杂太多你的私人情绪了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宋致宁瞄了一眼后车厢里枕着手臂睡去的女人。

  “没有,”末了,他轻轻说,“姐,我送个人回家,马上就回来酒会这边,你——”

  他猛的一蹙眉。

  “姐,这边有点事,先不跟你说了,挂了。”

  手机收回兜里,他深呼吸一口气,拉开副驾驶座车门。

  车库里视线昏暗,刚才那么简单一眼扫去,他甚至没发现,原来还有一个不速之客。

  “宋静和?!你缩在这干嘛?还嫌麻烦不够多吗?”

  比陈昭好不到哪去、一张酡红的脸,晃悠悠抬起看向他,“哦,是你的车啊,我还以为是我未婚夫……嗝,我找不到他,就喝了两口……呕……”

  “停!”

  宋致宁脸色发绿,手里的钥匙往车顶一放,赶紧先把人从副驾驶座拽出来,扶到一边。

  他帮人拍背顺着气。

  这厢是吐也吐不出来,非得死拽着他,那厢,陈昭睡得香甜,一点也不受打扰。

  他叹了口气,觉得自己今天纯属和酒有仇,一口气还没叹干净,车库后门从里而外被推开。

  后脚赶到的钟邵奇,顺手捞过他前脚放在车顶的钥匙,拉开车门,在车里落座——这一系列操作,险些没让他被这口倒咽的气呛得惊天动地。

  看了看半天没呕出来东西的宋静和,又看看钟邵奇。

  后者摁下半边窗户,向他微微颔首,说一句:“Richard,你喝酒了,还不是不要勉强开车。安全起见,静和就麻烦你照顾,送她回房间,至于陈昭,我会把她安全送回家。”

  宋致宁:“……”

  话都让你说了,我说什么?

  好一个钟邵奇。

  好一个“以退为进”,竟然连宋静和都做了他的同盟。

  不待他腹诽完,钟邵奇忽而扔了个黑黝黝的东西过来。

  他不情不愿伸出手,堪堪接住,低头一看,Logo是两侧羽翼,中间一个“B”——隔壁那款宾利飞驰的车钥匙。

  可以,甚至周全到拐了他一辆玛莎拉蒂,送他一款最新的宾利。

  宋致宁气极反笑,索性别过脸去,不想再看。

  车从车库开出,绝尘而去。

  一低头,宋静和戏演完了,正擦了擦颊边的口水,抬眼,对着他满脸似笑非笑的讥讽。

  拽住宋致宁的手臂,她从地上晃晃悠悠站起,一揩,把伪装酒醉的、夸张的腮红擦掉大半。

  他冷了声音:“宋静和,你胳膊肘往外拐,是想把我们宋家的脸都丢干净?”

  “你这就是自说自话了,”宋静和咧嘴一笑,“你们都把我当外人交易出去了,我的未婚夫还一点都不喜欢我,我现在不这么跟他联络联络感情,以后日子怎么过?”

  “弟弟,”她喊,“怎么,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家族荣誉感了,明眼人难道不都看得出,你是看中人家女孩那张脸了?”

  凌晨一点。

  “李阿婆锅贴”门外的狭窄小巷。

  一辆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玛莎拉蒂堪堪停稳,后门敞开,车灯亮起——

  但看起来,车主像是遇到了点麻烦。

  钟邵奇看着眼前睡成个蜷缩小团子的陈昭:“……”

  往哪里下手都不是,抱也不是,拉扯更不行。

  他只得右膝抵住后座,探进去半边身子,试探性地捏了捏她脸,“陈昭?”

  虽然玛莎拉蒂Ghibli本身车内空间足够宽敞,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,但大抵觉得这番动作略显……不雅,他又蹙眉,转而环住她肩膀,试图先把人带起。

  不料手刚碰到她后颈,忽然招来她一句“冤大头,你干嘛”的痛骂,领带被人揪着,直直往下拉——

  她眨巴眨巴眼睛,打量了半晌。

  蓦地,又一脸恍然大悟,“我说呢,冤、冤大头果然是幻觉,一喝醉酒,我就、就见到钟同学了,”她蹙蹙眉,有点委屈,“吓死我了,还、还有人跟我说钟老爷子……多吓人啊,还是做梦好,梦里有、嗝、有钟同学。”

  刚才那么掰开自己手指,果然是因为听到了钟老爷子的名号啊。

  钟邵奇不着痕迹地微蹙眉头。

  未及多想,一声轻叹过后,她舒展了身子,松开紧握的领带。

  转而伸长手臂,搂住他脖子。

  醉眼惺忪,两颊生霞。

  钟邵奇一手及时把住前座车椅,这才没被她醉酒时格外大的力气一把拽去。

  “别闹,”他伸手把她凌乱汗湿的刘海抚平,“走了,乖,起来了,送你回家。”

  陈昭听了,柳眉倒竖,“我才不回家!你又赶、赶我走!”

  说话间,她挥手,一个要扇巴掌的姿势。

  都逼近脸侧,蓦地,又顿住,想了想,变成摸摸他的脸。

  哼,皮肤真好,梦里的人都这样吗?

  “好不容易喝醉酒,我很少喝醉酒的,我才不回家,我要和钟、钟同学多待一会儿,”她咕咕哝哝,“梦里不是、不是我说了算吗?你别说话。”

  她说着,手上又用了力气,他不想跟她“顽抗”,只得顺着她,往下俯身半寸。

  陈昭盯着她,好半晌。眼睛笑盈盈的,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坏主意。

  整张脸在一瞬间生动起来,天真灿烂地将人移不开目光。

  果不其然。

  她两手掌心向内,揉了揉他的脸,说起话来,更孩子气得很:“钟同学,你得亲亲我。”

  见他不答,甚至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,又补上一句:“你很多、很多年没有亲我了。”

  有这么说话的吗?

  他失笑摇头,撑在她身侧的手曲起,拍了拍她后脑勺。

  轻而又轻的力气。

  虽如此——

  却还是俯身下去,贴近她耳边,温声一句:

  “……醉鬼,明天醒了酒你就该哭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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